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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文(历代诸家)》第七十章 明 陶望齡· 佚名

陶望齡

與袁石浦  

天下有二等自在人,一大睡者,二大醒者。惟夢魘未覺人,謂睡著則已欲醒,謂醒則正在夢境,如號譫囈,純是苦趣。僕,夢魘者也。足下雖振其手,搖其足,未肯霍然寤也,欲自在得耶?憶侍雅論時,覺身心時時有益。自遠勝友,轉複茫然。雖自鞭策,較往日已加緊切,而愈求愈遠,不自知其入於支配艱僻之內。此古人所以願親近善知識,以為甚於衣食父母也。長安如弈棋,世路艱難矣,嘆嘆。

養蘭說  

會稽多蘭,而閩產者貴。養之之法,喜潤而忌濕,喜澡而畏日,喜風而避寒,如富家小兒女,特多態難奉。予舊嘗聞之,曰他花皆嗜穢而溉,閩蘭獨用茗汁,以為草樹清香無如蘭味,潔者無如茗氣,類相合宜也。休園中有蘭二盆,溉之如法,然葉日短,色日萃,無何其一槁矣。而他家所植者,茂而多花。予就問故,且告以聞。客嘆曰:「誤者子之術也。夫以甘食人者,百谷也;以芳悅人者,百卉也。其所謂甘與芳,子識之乎?奧腐之極,複為神奇,物皆然矣。昔人有捕得龜者,曰龜之靈不食也。篋藏之旬而啟之,龜已幾死。由此言之,凡謂物之有不食者,與草木之有不嗜穢者,皆妄也。子固而溺所聞,子之蘭槁,亦後矣。」予既歸,不懌,猶謂聞之不妄,術之不謬。既而疑曰:物固有久而易其嗜,喪其故,密化而不可知者。《離騷》曰:「蘭芷變而不芳兮,荃蕙化而為茅。」夫其脆弱驕蹇衒芳以自貴,余固以憂其難養,而不虞其易變也。嗟乎!於是使童子刈槁沃枯,運糞而漬之,遂盛。萬歷甲午五月廿五日。